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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試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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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以後,喬薊堂果然開始教導喬雨青醫術,不僅在家裏教,上山采藥時也帶著她一起上山邊采摘草藥邊教學,就連出門看診也都帶著她一同前往,讓她多聽多看,見多看多了病患其實也是一種學習。

在外人看來,大多以為他是擔心留孫女一個人在家不放心這才會帶著同行,殊不知他是在教徒。

不過一年、兩年的時間或許看不出來,因為孩子還小,但等喬雨青逐漸抽高了身段,模樣也長得愈來愈水靈,已經成了一個長相標致的小姑娘時,喬薊堂還帶著她出門看診,偶爾還會叫孫女也幫病人把把脈時,這時再看不出個所以然那就是真蠢了。

“喬大夫啊,雨青這丫頭是不是在跟您學醫啊?”有人忍不住問了這件事。

“是啊,你們也知道我那兩個兒子和幾個孫子都對學醫沒任何興趣,我這一身醫術總不能就這樣失傳吧?幸好這丫頭有點慧根也願意學,我就教了。”喬薊堂大方的承認道。

“喬大夫啊,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在想……嗯,這個……雨青丫頭畢竟是個丫頭,遲早要嫁人,您就不怕您的醫術會被她帶走傳了出去?”

“帶走傳出去了又如何,能傳出去多救一個人是一個人,總比等我老死後帶進墳墓裏一個人也救不了好吧?”喬薊堂不以為意的笑道,心寬得很。

“喬大夫的意思是,您不介意把自己的醫術傳給別人了?那您看我家那個臭小子能不能拜您為師啊?那小子一直特別佩服您,很想跟您學習醫術啊。”那人迅速說道。

“學醫是要有慧根的,如果他真的想學可以過來,但需要通過我的考試,過不了就代表沒慧根,我是不會收的。”喬薊堂先把醜話說在前頭。

“好好好,這是當然的,明兒個我就讓那臭小子過來考試,謝謝喬大夫了。”來人激動萬分的說道。

關於要收徒這件事喬薊堂並沒有讓人隱瞞,因此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同一天之內便有好幾個人找到山腳下來詢問此事。

喬薊堂想了想,幹脆直接公布一個統一應試的時間,讓欲拜師學醫者皆可前來參加考試。

消息一出,除了他們黃土村的村民激動外,附近十裏八村的鄉親們也都躍躍欲試了起來,然後考試當天前來應試者足足有近四十人之多,簡直就是盛況空前。

喬雨青對於爺爺要收徒這件事完全是樂見的,因為她自信以她的醫術,等她正式替人看診或開了醫館之後絕對會忙得不可開交,所以如果爺爺能收幾個徒弟幫襯幫襯他們祖孫倆也不錯。

她想得是很美,可惜忘了她爺爺擇徒的嚴苛眼光,加上有她這塊美玉在前,爺爺又怎麽可能還看得上那些反應遲鈍、記憶不牢靠的凡夫俗子呢?

所以最終結果前來應考者無一入選,個個慘遭滑鐵盧。

這樣的結果不免引發眾人的不滿,結果喬雨青就被喬薊堂給推出去,祖孫倆一問一答的讓喬雨青一連答誦出數十種草藥名及其藥性藥理之後,那些原本還有些憤憤不平的應試者頓時都沒了聲音。

當然還是有些口服心不服的,暗地裏腹誹著那丫頭都跟在你身邊幾年了,換個人的話誰不會?

喬薊堂見多識廣,又怎能看不出那些少部分人的不服,因而幹脆直接開出新的收徒條件,那便不管任何人花多少時間,只要能一連背誦出五十種草藥名,並說出其中一半的草藥特性與功效的話,不管任何時候都可以來找他,他隨時都願意收其為徒弟。

至於那五十種草藥,他也不含糊,直接讓喬雨青默寫出五十種常用常見的草藥及其特性交給村長。

眾人見狀這才知道喬雨青這丫頭竟然還識字,不僅如此還會讀會寫?!

“身為大夫不識字要如何開藥方?所以想跟我學醫者,同時也要隨我學讀寫字。”喬薊堂看著眾人說,瞬間就讓一堆人徹底死了心。

會讀會寫還來做什麽大夫啊,那就去參加科舉考試、去做官光耀門楣了啊。

這一刻許多人才恍然大悟的想了起來,喬大夫可不是沒有子嗣的孤家寡人啊,他有兒有女還有一堆內外孫子孫女的,怎麽最後他那些至親沒學習醫術,反倒去教一個半路收養來的孫女學習醫術呢?原來這就是原因啊。

總之不管別人怎麽誤解,在熱熱鬧鬧的白忙了一場之後,祖孫倆的生活又恢覆往日的平靜,教學、采藥、出門看診,偶爾去趟鎮上買賣些草藥與生活所需物品等,日子過得充實、自在又隨意。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轉眼間喬雨青已被喬薊堂收養了七年的時間,也被他細心教導了七年的醫術,並且明顯地已經青出於藍了。

這一天,喬薊堂將已經長得亭亭玉立、如花似玉的孫女叫到跟前。

他有些感嘆的看著孫女。

“丫頭啊,爺爺以前從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麽天才,可是爺爺在遇見你之後相信了。”他對孫女說:“你真的是學醫的天才,不過七年的時間就已經把爺爺鉆研了一輩子的醫術都學會了,爺爺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教導你了。可是你要記住,醫術這門學問博大精深、學無止境,切記不可自滿。”

“爺爺,雨青一定會切記的。”喬雨青認真而嚴肅的點頭應道,一頓後,她忍不住問爺爺,“所以雨青可以像爺爺您這樣幫人治病了嗎?”她等這一刻等了好久啊。

“雨青啊,這幾天爺爺一直在考慮一件事。”喬薊堂看著孫女猶豫道。

“爺爺在考慮什麽事?”喬雨青微楞的問,總覺得爺爺在考慮的事一定與她有關。

“你是個天才,不應該埋沒在咱們黃土村這樣一個小地方,爺爺有位朋友醫術比爺爺高明很多,人在州城還開了一間醫館,爺爺想送你過去讓你在那邊繼續學習醫術,你覺得怎麽樣?”喬薊堂將這些日子他考慮了許久的想法告訴孫女。

“不好。”喬雨青毫不猶豫的立即搖頭拒絕道。

喬薊堂頓時皺起了眉頭。

“為何不好?”他問孫女。“爺爺看得出來你很喜歡習醫,到那邊你可以繼續學習精進醫術,將來也能救更多人。你不是說要替爺爺開間醫館嗎?到那邊把醫術學好了,才能夠幫人治病賺錢替爺爺開醫館不是嗎?”

“爺爺,您是不是忘記我是個女孩,而不是男孩啊?除了爺爺之外,又有幾個人願意對我這麽一個小姑娘傾囊相授?”喬雨青迅速為自己找了個拒絕的理由。

“那是爺爺的朋友,爺爺與他好好說他一定會答應的。”喬薊堂認真道。

“爺爺,我不要您為了我去求人,更不要您為了我而欠下人情債。”喬雨青再度搖了搖頭。

“丫頭啊——”

“爺爺,這事我不答應您也不能強迫我去吧?所以這事您以後就別再提了。”喬雨青打斷爺爺道。

喬薊堂的眉頭皺得都快要能夾死蚊子了。他真的不希望孩子的醫學天賦就此被耽誤與浪費,可是就像孩子說的,她不願意他也無法強求啊。

“雨青,爺爺希望你能再好好的考慮一下,你的醫學天賦不該就這樣白白的浪費掉。”

“沒什麽好考慮的。”喬雨青堅定的搖頭。“不去州城不代表我的醫術就會停滯不前 斠不是說我是天才嗎?我可以自學,也可以在替人看病中學習以精進醫術。況且爺爺房裏的那些祖師爺留下來的醫書我都還沒完全學透呢。”

“丫頭啊——”喬薊堂還想說什麽,卻讓喬雨青直接出聲打斷。

“爺爺啊,您別想那麽多,先讓我出師診治一些病患,如果真遇到什麽疑難雜癥令咱們祖孫倆束手無策,說不定不需要您說我便會自動的告訴您我要去州城拜師學藝也說不一定。到時候您可別舍不得讓我離開就好。”她說。

“爺爺是那種人嗎?”喬薊堂忍不住瞪眼道。

“當然不是,爺爺對雨青最好了。”喬雨青伸手抱住爺爺的臂膀,笑嘻嘻的說道。

“你這丫頭怎麽愈大愈頑皮了,爺爺記得你小時候很乖的。”喬薊堂低頭看著黏貼在他身邊的孫女搖頭道。

“這不是讓爺爺您給寵出來的嗎?”喬雨青笑咪咪說,接著又興沖沖道:“爺爺,咱們明天到鎮上去找病患治病吧。”

“這是什麽話?”喬薊堂有些哭笑不得。

“爺爺,咱們家現在有兩位大夫,以往靠您一個人就足以替附近十裏八村的百姓們治病了,現在多了一個我,我若不主動去找些病患醫治,將我也會看病治病的名聲傳出去的話,誰會來找您孫女我看病啊?這麽一來,我這一身醫術豈不是無用武之地白學了?”喬雨青認真的分析解釋起來。

喬薊堂先前倒是沒想這麽多,如今聽孫女這麽一說,可不就是這樣嗎,但是——“咱們要去哪裏找病患?鎮上有醫館,誰家有人生病了不是去醫館看病就是請熟識的大夫到家裏看病的,又怎會找咱們呢?”他蹙眉道。

“總會有人到了醫館才發現準備的診費不夠,又或者是遇到醫館大夫拒醫之癥,到時候咱們就可以撿漏了。”

“丫頭啊,你的膽子究竟有多大,這種漏你也敢撿?醫館的大夫都醫治不好而拒醫的病患你也敢撿?”喬薊堂簡直哭笑不得。

“也許那病癥咱們祖孫倆剛好會醫治啊。”

“爺爺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鄉野大夫,醫術是比不上城裏的那些大夫的,而這也是爺爺希望你到州城去的原因。”喬薊堂搖頭輕嘆道。

“爺爺,您別妄自菲薄,您的醫術絕不比鎮上的任何一個大夫差。”喬雨青一臉認真道,這事她在上輩子就已經確認過了,因為就連她的禦醫師傅都很驚訝她從爺爺那裏學得的醫術,還嘆息的說可惜她的爺爺已經死了,要不然他們倆還可以坐下來好好地探討探討。

“丫頭,是你高看爺爺了。”喬薊堂苦笑的搖了搖頭。

喬雨青搖搖頭,卻沒再繼續與爺爺爭辯此事,反正事實勝於雄辯,她會用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她言歸正傳的對爺爺說:“爺爺,不管如何上天有好生之德,咱們只需要和病人及其家人說清楚講明白,讓咱們試試看總是一個希望。”一頓她又道:“而且咱們可以告訴那些人,若是治不好病人的病咱們就不收診費,這樣總會有人願意讓咱們看病的,您說是不是?”

“爺爺擔心,這樣做恐怕會惹得鎮上醫館的大夫不滿。若是沒能醫治好病人也就算了,若是治好了……”

“爺爺,咱們是大夫,不能因為怕惹麻煩就見死不救啊。”

喬薊堂一呆,登時苦笑了起來。“是爺爺著相了。”

“不是,爺爺是關心則亂。”喬雨青搖頭道。“因為太擔心害怕我這麽做會惹禍上身,受到傷害,這才會變得猶豫不決、瞻前顧後的,我都明白。可是爺爺,不招人妒是庸才,如果我真要走行醫之路的話這事早晚都會發生,而且還會不斷地發生的,因為我是個天才記得嗎?”

“你這丫頭啊,有這樣說自己是天才的嗎?也不怕被人笑話。”喬薊堂白了孫女一眼,都要讓孫女的厚顏給打敗了。

“反正這裏就只有咱們祖孫倆又沒別人在。”喬雨青吐了吐舌頭。“那麽爺爺咱們說好了,明天一起到鎮上去找病患喔?”

喬薊堂有些無奈,但最終還是慈愛的順了孫女,點頭應道:“好。”

隔日一早,祖孫倆便搭上了村裏的驢車去了鎮上。

興隆鎮是距離黃土村最近的一個小鎮,也是前往延昌城的必經之地,因為去往延昌城至少必須走上一天的時間,所以大多人會選擇花點錢到這裏來搭馬車去延昌城。

其實比起到興隆鎮找病患,喬雨青更想直接到延昌城去,畢竟那裏人多,許多在小鎮醫館治不好的病人都會轉往那裏去。

不過在還沒替爺爺建立好信心之前,她可不敢一下子把腳步跨那麽大,否則爺爺肯定會認為她好高騖遠、不切實際,進而對她產生失望之心的,她可不希望這樣。

所以,就先讓她在這個興隆小鎮上牛刀小試一下吧。

只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她想試也要看別人願不願意給她試的機會啊,她都和爺爺連續蹲在這間醫館外三天了,竟然找不到一個願意讓他們祖孫倆醫治的病人,這也太打擊人了吧。

“爺爺,這樣不行,咱們得換個方式才行。”又再一次慘遭病患家屬的拒絕後,喬雨青痛定思痛的對爺爺說道。

喬薊堂不由自主的輕嘆了一聲。他從一開始就不認為孫女這法子可行,偏偏孫女一臉信心十足的模樣,他也只能舍老命陪孫女撞撞南墻了。

可是怎麽這孩子都撞了三天的墻了,卻還堅持不回頭呢?

“丫頭,咱們還是回村子裏吧,以後有人找爺爺看病,你就替爺爺去,只要你的醫術夠好,名聲還是會慢慢地傳開的。”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勸道。

“爺爺,我要的不是出名,而是學以致用,不浪費爺爺教導我的醫術,能多救一個人就多救一個人。”喬雨青認真的道。

“你還年輕,以後救人的機會有很多,不用心急。”

喬雨青目不轉睛的看著爺爺,突然問道:“爺爺,我可以一輩子不成親、不嫁人嗎?”

“說什麽傻話,爺爺不是說過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那麽爺爺認為將來我所嫁的人家,有幾成的可能性會同意讓我繼續在外頭拋頭露面的行醫救人?”喬雨青目不轉睛的看著爺爺,認真的問道。

“這……”喬薊堂頓時語塞,眉頭不由自主的輕蹙了起來,因為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想了一會兒後,他只能說:“爺爺會替你好好的把關,找一戶通情達理的人家。”

喬雨青卻對他搖了搖頭。“爺爺,要人家通情達理也需要有別人無法反對或反駁的理由才行,如果我只是個名聲不顯的小大夫,在成親嫁人之後卻不安分的待在家中相夫教子,硬要拋頭露面的行醫救人,有幾個人會通情達理的諒解我這樣的行為?”

喬薊堂頓時無話可說。

“所以爺爺,”喬雨青接著說:“為了不辜負您這些年對我悉心的教導,以及我所學習到的這些醫術,我便得努力打響我身為一個大夫的知名度 斠,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或許當初就不該讓你跟我習醫。”喬薊堂沈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

“爺爺這話我可不愛聽。”喬雨青嘟嘴道。“您都說我是習醫的天才了,這才能可不能白白浪費了,不然會天打雷劈的。”

“胡說八道。”喬薊堂倏然瞪眼道。這話能隨便亂說嗎!

喬雨青吐了吐舌頭,下了結論,“總之爺爺您聽我的,我這回想的辦法肯定能成!”

“什麽辦法?”

“就是山不就咱們,咱們可以主動去就山啊。”

喬薊堂帶著一臉問號隨賣關子的孫女走到鎮裏生意最好的“珍味酒樓”門外。

他看著眼前的酒樓,不解的問孫女,“丫頭,還不到飯點,你這是肚子餓了?”不然到這裏來做什麽?

“不是,咱們是來治病的。”喬雨青對爺爺咧嘴一笑。

“來治病的?”喬薊堂已從滿臉問號升級到滿頭問號了。

“爺爺,您知道每回您到鎮上賣草藥時,為何我總愛往集巿裏跑嗎?因為那裏人來人往的,除了可買可看的東西多之外,各式各樣的八卦消息也特別多。我便在那裏聽見過這酒樓裏有個孝子的事。”喬雨青笑著對爺爺說。

“孝子?”

“是啊,是一名酒樓裏的夥計。聽說當年他為了替他娘治病放棄了讀書,不僅把束修拿去為他娘抓藥治病,連他娘為他存下來娶媳婦的錢都耗盡了,導致現今都二十好幾了卻還是個連媳婦都娶不上的王老五。”喬雨青如數家珍般的說道。

“丫頭啊,這事你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喬薊堂表情有些不解。

“剛不是和爺爺說了嗎?我在集巿裏聽來的。總之,等會兒您什麽都別說,一切都交給我。”喬雨青說完給了爺爺一個“放心”的微笑後,逕自舉步走進酒樓。

喬薊堂雖無奈卻也只能隨後跟進。

“客官兩位用餐嗎?這邊有座位,這邊請。”

祖孫倆一踏進酒樓裏便有眼尖的店小二迎上前來招呼。

“小二哥,慢點。我們祖孫倆不是來吃飯是來找人的。”喬雨青攔住店小二道。

“兩位客官要找誰?”店小二輕蹙了下眉頭。

“童壯。”

店小二頓時露出疑惑與些許防備的神情。他懷疑的看著他們,說:“我並不認識你們,你們找我有什麽事?”

“原來你就是童大哥啊。”喬雨青咧嘴微笑,明麗的笑臉讓人不知不覺卸下了戒心。

她看著童壯微笑道:“是這樣的,我們祖孫倆都是大夫,家住黃土村。之前在集巿裏聽說了童大哥家裏的事,很佩服童大哥的孝心,所以想試試看能否治好大娘的病。我們沒有惡意,若是治不好大娘的病也不需要診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幫得上什麽忙。”

“黃土村?你們姓喬?”童壯懷疑的問道。

“是。”喬雨青心喜的點頭道。“童大哥也聽過我爺爺是不是?”

童壯頓時整個戒心都放了下來,因為他的確是聽過黃土村裏有位姓喬的大夫的事。

他娘都病了好些年了,也看了許多大夫,但都沒能治好他娘的病。前兩年家裏還有些積蓄時,他也曾帶娘到延昌城去求診,無奈娘的病就是時好時壞根本無法根治,鎮上的大夫也束手無策。

他沒什麽本事,沒辦法帶娘到更遠的州城去看病,只能開始打聽一些鄉野大夫,而黃土村的喬大夫便是他近來剛打聽出來名聲還不錯的大夫。本來他都打算好了,等領了月銀之後就要帶娘去黃土村求診的,不料大夫今日卻自動找上門來了。

不用帶娘翻山越嶺到黃土村去求診自然是好事,童壯再三確認來人真是黃土村那位喬大夫之後便立即轉身去請假。

這“珍味酒樓”的掌櫃也是個好人,揮揮手就準假放人了。

於是喬薊堂和喬雨青祖孫倆便一路隨著童壯去了童家。

童家距離“珍味酒樓”不遠,就在酒樓後方的一個胡同內。

家徒四壁的小院裏除了童家母子倆外,還住了一戶四口之家,是童家的房客。童壯為了籌措他娘的醫藥費也算是絞盡腦汁了,連住的房子都租出去一半。

走進母子倆居住的東屋,只見家徒四壁,一名眼眶深陷,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如柴的婦人正靜靜地躺在炕床上。

“娘,我帶大夫回來給您看病了。”童壯走到床邊輕聲喚道。

婦人聞聲睜開了眼睛,但下一秒卻是開口斥責兒子。

“你怎麽這個時候回來,酒樓的差事不要了嗎?娘跟你說過多少次,讓你好好的工作,不要再管娘的病,也不要再浪費錢給娘請大夫了,你怎麽就是講不聽呢?你是不是想要氣死娘啊?”

童壯面不改色,大概是聽慣了這些話,只是柔聲對他娘道:“娘,這位是黃土村的喬大夫,今日剛巧有事到鎮上來,聽聞娘生病的事便主動說要來替娘看病。孩兒只是陪大夫回來,一會兒等大夫替娘看完病就回酒樓工作。”

“看病不用錢嗎?”婦人瞪著兒子,依舊生著氣。

“大娘,治不好你的病,我們不收錢。”喬雨青適時插口道。

此話一出,炕床上的婦人不禁轉頭看向他們祖孫倆。

“治不好你的病,我們就不收診費,等你的病徹底好了再給診費就行。”喬雨青正視著婦人,明確的又說了一次。

婦人看了她一會兒,又將目光轉向她身後喬薊堂所在的地方,似乎沒辦法相信她這個小姑娘的話,得聽見大人親口確定才肯相信。

“我孫女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喬薊堂朝婦人點頭道。

婦人聞言後,臉上嚴厲的神情頓時軟化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歉意。

“對不起了,大夫。”她有些悲淒的開口道:“我這也是沒了辦法,為了要治我這身病,這幾年來家底都被掏空了,我實在不能再讓孩子為我這不治之癥白白浪費錢了。”

“娘,您別亂說話,誰說您的病是不治之癥了?治不好您的大夫都承認是他們學藝不精才治不好您的病,沒有人說那是不治之癥。”童壯激動又生氣的說。

喬雨青也開口道:“大娘,你這病可不是什麽不治之癥,治不好你的大夫的確是有些學藝不精——”

“丫頭,別亂說話!”喬薊堂沈聲喝道。

“是。”喬雨青立刻端正姿態,言歸正傳。“爺爺,您先過來替大娘把把脈,之後我再把,看咱們倆對大娘病癥的看法是否相同再做討論。”

喬薊堂點頭,走上前坐進童壯特別為他端來的椅子上,屏氣凝神的為童母號脈。

過了一會兒,喬薊堂收手起身,讓座給孫女。

喬雨青不客氣的坐下,同她爺爺一樣伸手為童母號脈。

她的神情肅然,比滿頭白發的老大夫更為嚴肅凜然,讓原本以為她只是來打下手的童氏母子倆都不由得正視起這個明顯未及笄的小姑娘。

過了好一會兒,喬雨青終於收手,一旁的童壯關切的立即出聲問道:“怎麽樣?我娘的病你們能治嗎?”

喬雨青沒理他,先轉頭詢問爺爺,“爺爺,您有什麽想法?”

“似厥陰之癥,卻又有些奇怪。丫頭,你怎麽看?”

“大娘發病時是否胸腹常會劇痛,手足暴冷,且食不下咽?”喬雨青先轉頭問童壯。

後者立刻點頭如搗蒜的應答道:“沒錯,沒錯。”

“那麽應該就是厥陰之癥了。”喬薊堂說,不料卻見孫女搖頭。

“厥陰之脈應大小皆澀,但大娘的寸脈卻是沈而急,不符厥陰的脈象。”

“這便是爺爺剛說的奇怪之處。”喬薊堂蹙緊眉頭。

“爺爺可還記得爺爺所收集的孤本醫書中有一本提到過一種罕見之癥,名喚顛寒痹心之癥,其病癥與厥陰極為相似?”喬雨青若有所思的說道。

喬薊堂瞬間瞠大雙眼,怎麽也沒想到這丫頭連那些孤本裏所提到的罕見之癥都記住了,還能夠將其診斷出來。

“丫頭,你確定嗎?”他嚴肅的問。

喬雨青沒有回答,卻是轉向躺在床上的婦人,問道:“大娘是不是常在半夜裏莫名的感覺到心痛與胸悶,它來得快也去得快,事後除了讓大娘冒身冷汗之外,並無其他不適之處。”

婦人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脫口道:“姑娘怎會知道?”

“因為我是一名大夫。”喬雨青對她微笑道,然後才轉頭回答爺爺剛才問她的問題。她說:“爺爺,我確定了。”

喬薊堂這一刻的心情真是筆墨難以形容,他沒想到這丫頭當真把他和大多數大夫都診斷不出來的病癥給診斷出來了,真是太不可思議也太讓他震驚了。他當然不會懷疑丫頭的判斷有誤,因為病患剛剛的反應已經證明了一切。

這丫頭果然是個真正的天才,雖然他早就知道了,可是這回她的初試身手還是讓他震驚了。

青出於藍已無法形容她的優秀,如果她能一直在醫路上走下去,未來能走多遠多高他不知道,但絕對能讓多數大夫們望塵莫及。

這丫頭啊,當真是生錯了性別,否則她未來肯定有本事能進入太醫院做禦醫,專門替宮裏的貴人們看病,那將會是多大的榮耀啊。

唉,想太遠了,丫頭的性別不能改,他自然也無須去想那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還是先讓丫頭把眼前的病人給治好比較實在。

“丫頭,既然已經確定了,那就開藥方吧。”他說:“爺爺對這罕見之癥了解得不如你,在藥方與藥量的輕重上無法替你把關,你要仔細斟酌,千萬不可大意。”

“是,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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